每年十月,对于村上春树来说,应该不是那么好过吧。
尤其是近几年,清晨一醒来,就发现自己在诺贝尔文学奖的赔率前三位晃荡,紧接着又要面对八竿子打不着的粉丝告白:“今年也该轮到村上了吧,陪跑六次悲催程度简直直逼小李子。”
您这是告白还是补刀啊?
果然,今年注定是村上陪跑的第七年,诺贝尔文学奖今晚公布:获奖者是白俄罗斯女作家斯维特兰娜·阿列克谢耶维奇(Svetlana Aleksijevitj )。又没有大叔什么事儿,再强大的心脏也抵不过经年累月的挑逗哇。
斯维特兰娜·阿列克谢耶维奇
但其实,萨特先生在上个世纪就已经看穿了一切:诺贝尔文学奖是颁发给西方的传统作家和东方的叛逆者的。
你们的村上大叔够叛逆吗?
在我们的印象中,村上总以一个世界公民的身份,写他的世界小说。用他的透明文体,清新的日本语和巧妙的构思,构筑他的青春世界。所以他的小说,其背景和人物可以放置于任何地方,只要是处在后现代的国家,一般都能普遍适用。
用翻译家林少华的话说,“政治体制考量不是他的强项,追究个人心灵的深度与广度、追求人性中那些难以言喻的微妙关系,才是村上春树的强项。”
我敢说,大多数人初读村上是完全当情色小说来读的。当年在高中宿舍里传看《挪威的森林》经典片段的夜晚,仍然记忆犹新。
电影《挪威的森林》剧照
但即使从这个层面去看村上这几年的新作,也会感叹大叔真的是老了,创作的锐气和才气已大不如前。
《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》中那些标准村上式的小资情愫:“多崎作一边默默地缀着淡淡的掺水威士忌,脑海中悄悄地回想起把沙罗身着的连衣裙脱去的情景。解开搭扣,轻轻滑下拉链。虽然只试过一次,但与沙罗的舒服而满足。”已经略显陈旧和老套,也只能达到“舒服而满足”的境界,再难有更深的波澜。
封面很丑有没有!
有人会说,《1Q84》相比而言就是一部更有深度的作品,对日本社会进行了总结性思考,非常符合诺贝尔文学奖“具有理想主义”,“维护人的尊严与自由张扬人的价值”等评选标准。
可是文学作品如果要拿指标来衡量的话,未免就太容易走偏了。
面对诺奖,大叔的态度一贯很高冷:我看诺奖就像赛马一样。我有自己的读者。但听起来也有一种酸酸的感觉。
犹记得2009年2月,村上获得“耶路撒冷奖文学奖”的时候,大叔远赴以色列去领奖。当年的中东正处于冲突旋窝之中,以色列大肆屠杀巴勒斯坦人,而当事国颁发的文学奖自然无法摆脱政治争议的阴影。
村上春树接受了奖项,同时发表了正义凛然的演讲痛骂以色列政府对待巴勒斯坦人的暴行:“在一堵坚硬的高墙和一只撞向它的蛋之间,我会永远站在蛋的一边”。
村上一下子也变得“高大全”起来了,似乎和他平时的淡泊性格并不相符。但问题是,如果人人都站在鸡蛋这边,鸡蛋不也就成了高大且坚硬的“墙”?
所以我想大叔内心其实是渴望奖项的,因为在意,反而刻意。
几乎得到过日本文学所有大奖的村上,唯独没有得过日本文学的最高奖芥川奖。《且听风吟》和《1973年的弹子球》虽然二次入围,但二次落空。
评委们对村上作品的整体评价很有意思:外国翻译小说读得太多。读得太多的一个结果是在村上的笔下,日本人等同成美国人。
自己人黑自己人也很到位啊。
但黑归黑,作为一个村上粉,大叔得没得奖,真的算不上什么大事儿。你看莫言得诺贝尔奖之后被折腾得多惨,哪还有心思好好创作?
对作家来说,荣誉当然会带来肯定的喜悦,但如果直接或间接地失去一些更贵重的东西,是得不偿失的,比如当年“惬意的匿名性”。
早期的村上君从不抛头露面,不麻烦别人,也不希望被别人麻烦,互相尊重自由。不在意褒贬,只是按自己的步调埋头写文章。
但随着《挪威的森林》不断增印,周围的环境已无法容许他维持从前的生活方式。在《遥远的大鼓》中他写道:“非常奇怪,小说卖十万册时,我感到被很多人爱、喜欢、支持,而《挪威森林》卖了一百几十万册,我感到自己极其孤独了。而且觉得自己被大家憎恨、厌恶。”
说来也挺心疼这位大叔的。村上不再需要什么诺贝尔奖了,就让他过普通人的日子,吃吃米饭,乘乘地铁,逛逛旧书店,写写普通人爱读的青春故事,做一个有缺点的普通作家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