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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失恋了,也许连失恋都算不上,因为跟那个男人只交往了六天。闺蜜阿英问,他是骗子吗?财和色,你丢了哪样?
我哪样都没丢。那天我洗了澡,换了床单,喷了香水,兴致勃勃地做完一切准备,正想打开浴室的门,可是那个男人逃走了。
男人叫满山,是来自公司总部的督导员,我们在公司年会上认识,后来就顺理成章地一起吃晚饭,他送我回家时捏了我的手。
第二天仍然一起吃晚饭,吃饭的过程中我们讨论了《麦田守望者》。
第三天,第四天,第五天。
第六天他终于问我,什么时候可以一起吃早饭?
然后我邀他去我家,那天下了很大的雨,出租车只肯把我们送到巷口,于是我和他像两只快乐的鸭子,嘻嘻哈哈地穿越水积得很深的小巷,进了屋全身都湿了。
然后我洗澡,换床单,喷香水,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发软。
然后就是砰地一声门响,我推开浴室的门一看,这个男人已经逃走了。
我是个很放不开的人。前男友背着我去和别的女人相亲,我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想通这是为什么,又用了很长时间去策划该如何报复他,最后还用了很长世间去说服自己放弃这件事。
而现在,我所有的心理建设都被那个叫满山的男人摧毁。六天里,他给了我一个完美的幻想,一个志趣,性格,甚至星座属相都完全吻合的王子,而那最后的一声门响,我的所有幻想都被击溃了。
满山于两天后回了总部,没有给我一个解释。
然而三个月后,满山再次回来,这次他的身份是新任的业务经理。也就是说,这个男人将长期徘徊在我面前,像针般扎着我的眼睛。
那天公司为满山举办接风宴,连老总都去,我这个小助理不敢不去。坐在角落,我不怎么抬头,可是眼睛是雷达,清晰地扫到满山向我瞄了一眼又一眼。然而每次我抬起头,却怎么也接不住他的眼神。
我终于失去耐心,隔着整条桌的人,大声对他说,满经理,我脸上有东西吗?
满山愣了一下,说,没有啊。
我说,那你老盯着我看什么?
大家都笑,我也笑,盯着满山尴尬的脸,笑得花枝乱颤。
我相信,在那天的接风宴上,满山在研究我,我替他想好的潜台词是:这女人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?
阿英说,既然如此,你为什么不辞职?
我为什么要辞职?我已经跳槽太多次,这是唯一一家呆得四平八稳的公司。阿英却说,不,你是舍不得那个家伙。
事实上与满山的交集并不多,他甚至连话也不主动和我说,生怕沾惹到我的样子。有一次我们在走廊相遇,我正打算绷紧全身的骨头迎面而上,却见他仓皇地窜进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办公室。
还有一次是在电梯里,狭小的空间只有我和他,他不说话,我也不说话,然而电梯快到时,他忽然对我说,对不起。
这个男人道歉的姿态看上去异常艰难,我却因为这三个字面红耳赤。对不起是什么意思?对不起我那天没有和你上床?对不起让你在床上白等了?
阿英说,也许,他有生理缺陷。他没有故意要羞辱我,他只是无奈。
周末下了一场绵长的雨,我穿了长裙和高跟鞋,去敲满山的门。然后扬起手中的酒瓶,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满山说,陪我喝完它。
满山的惊讶只持续了一秒钟,就将我让进屋。他的屋子很简单,很干净。
我坐在了床上,因为屋里连把椅子都没有。
我们喝掉了我带来的酒。我一度以为坐上了时光机,回到了三个月前,那时候我在这个男人身上注满期望,我想象会很快与他谈婚论嫁,从而结束飘泊生涯,想到这里我无限感伤。
然后满山伸手过来,似乎想抚拍我的肩,我却顺势依偎了过去。
他没有闪躲,而是迎着我的进攻,用更大的力气反攻回来。
满山没有病,不顾一切去验证的我才是有病。
我在周一给满山打了电话,我说你辞职吧。
满山在那头半天没有回答,我想他大概在猜我是什么意思。我说,请你立刻从我眼前消失。否则我向总公司告你强暴,你也照样呆不住。
满山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话,他说,你怎么是这样的人?
满山在一周后辞职离开,不知去向。
我在一个午后整理了自己的房间,储藏室的壁橱里有许多不穿的旧衣服,几年不见太阳,几乎发了霉,我把它们一件件拖出来,然后一只像框从衣服堆里滑出来,啪一声,跌在地板上。
像框里是我和一个男人,我们都没有穿衣服,在床上摆出极其夸张的表情和姿势。
男人是我的前男友,当年他扔下我去和别的女人相亲,我唯一能想到的报复方式,就是从电脑里找到这样一张照片,放得大大的,打算在他结婚那天送他作为新婚礼物。
后来这计划没能实施,我也忘了这个像框。
我想起满山来我家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,我们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。我对满山说,你自己去储藏柜找件衣服换上,我有一件宽大的旧T恤,应该合你的尺寸。
他一定是在那时候把像框翻了出来,然后他懵了,拿不准我是个怎样的女人,也拿不准会有怎样的戏码在等着他。
他不过与我交往了六天,还谈不上多了解,所以他逃走了,不给自己惹麻烦。
我举着像框的手很无力,向空气里干咳几声,胸腔却木木地疼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