伍伟搬走那天,给我留下了一张卡,里面有五千块钱,他说如果用完了我还没找到下一个男人,饿死了就不关他的事。
伍伟把我说成了一只寄生虫,完全忘记了他当初追我的时候,说过要养我一辈子。
男人的话如此的不牢靠,对此我已经领教过不止一次,所以我很快在微信上勾搭上了一个叫毛戈的程序员。
那天我穿了一条丝绸裙子,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髻,像个夜上海的交际花一样与毛戈见面了,没料到的是毛戈看上去还挺不错,年轻,高大,帅气。
我们随便找了一家咖啡馆,一直坐到人家打烊,烟灰缸被服务员换了一百次,我们才恋恋不舍的分开。
我用了一晚上煲的汤,香浓可口,毛戈在微信上说,我家里有一只价值七千元的德国进口锅,据说煮出来的菜比外面的私家菜馆还要好。下次你用那口锅做给我尝尝。
我还没有见识过如此高级的锅,据说蒸炒炸都不用放水和油,我迫不及待的想试试。
我对做菜煲汤兴趣浓厚,并以为所有男人都吃这一套,摔过一些跟头才知道,就算我把烫煲得再好又怎样,男人还不是说走就走,什么都是狗屁。
可是当伍伟留给我的钱用得只剩下三位数时,我明白,我不得不重新去捡下一个狗屁了。
我在一个雨夜敲开了毛戈的房门,第二天早晨,我就正式搬进了他的家。
如果一个女人同时拥有厨艺和床技,是不是就足够了?答案是,不够。
任何一个男人,在享用完我的贤惠和风情外,都会毫不留恋地说再见。
毛戈也不例外。两个月后,他对我说,你为什么不出去工作?不工作的女人没有自我。
我告诉他,我不喜欢工作,我就是喜欢留在家里,给心爱的男人煲汤。
毛戈却并不领情,他讥讽我说,这个理想真伟大。
于是,我被迫出去工作,为了不被毛戈看不起。
新工作干了不到十天,我便辞职了。因为办公室那个女人看我不顺眼。我不知道是我的发型让她不舒服,还是我的妆容让她不舒服,总之她一有机会就损我,然后我与她大吵一架,辞职走人。
这个工作是毛戈替我找的,每天只是打打字收收传真,却是托了许多人情,因为我的专业差不多丢光了,且工作经验几乎为零。
我知道我大可以换一种方式与人相处,可是我不会。
然后毛戈果然就与我大吵了,他说,知道为什么你被男人抛弃一次又一次吗?不是因为外面的女人比你更漂亮,而是你不独立,没有独立的本事,更没有独立的意识,让男人感觉很累。
我说,知道你的前女友为什么离你而去吗?别自欺欺人了,她就是嫌你穷,虽然你咬牙买来七千元的锅又怎样,照样留不住她为你洗手做羹汤。
这次的争吵彻底撕破了我和毛戈的关系,他骂我笨,我骂他穷,我们彼此用最利的武器将对方割伤。所以我搬走了,毛戈要送我,被我强硬地拒绝。
一个月以后,体育公园设立的竞技冲关以最高奖金五百元为诱饵,吸引游人来一试身手。
我已经是第三次来冲关了,第一次和第二次都落了水,第三次却一口气冲到终点,在敲响胜利的锣声之前,我扭伤了脚踝。
主持人问我,作为冲关成功为数不多的女选手,请问你的毅力来自哪里?
我对着话筒大声说,我需要这五百块,我没钱吃饭了。
台下一片赞赏的笑声,为我的幽默,可是只有我知道,我说的是大实话。
这时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,然后我就看见了毛戈,我在台上盯着他,他在台下盯着我,我们就这么拍言情剧般盯着对方一个世纪之久。
我在与毛戈分开的这段时间,每一分钟都在咒骂着他。可是此刻他出现在眼前,我只想扑上去,抱着他哭一场。
我恨他,没有男人像他那样对我,男人们总是一边承诺养我,一边消耗掉我的青春,而毛戈却撕掉了这层温情的面纱。
我试过自己养活自己,去婚介所当过婚托,每天和超过十个以上的人见面,低头,微笑,然后喝一肚子的茶水回家。
参加过调查公司的咨询活动,答完所有题目后,如果运气足够好,会得到一张价值五十元的德客士抵用券。
周末去过教堂,跟一群老太太吟唱天上的福音,然后领一份免费的圣餐,其实就是盒饭。
我活得如此辛苦,可是毛戈说,其实你活得很勇敢。
毛戈说,现在你听好了,不工作就不工作,我养你。
这个小算盘在心里打得啪啪响的男人说要养我,我这一生中,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承诺,可是这一瞬间,我感觉全世界的花都开了。
尽管毛戈说要养我,可我还是重新找了一份工作,应聘的职位是广告公司的创意策划。
其实我是有工作经验的,在二十五岁之前,我一直是一个敬业的广告人。我的专业从未丢弃。
这天一个男人与我在公司走廊相向而过,我一看男人那个铮亮的脑门,脑子里就轰地一声,就像有谁往里扔了一个小炮仗。
那天我在卫生间里呆了一下午,鼓励了自己许多遍,仍然没有勇气在下班前走出去。
那天晚上我做了一桌的菜,因为我将再一次辞职了,我真是对他不起。
我曾经把供职公司的重要标底泄露给了竞争对手,可是我不是故意的,是那个人灌醉了我,复制了我的文件夹。而那个在走廊里碰见的光头,正是我当时的老板,一口咬定我收了钱,扬言要在广告界把我搞臭。
没有人相信我是无辜的,我被所有人孤立了。
这就是我厌恶职场的原因,我想幸好我是女人,还可以有男人的臂弯可以逃避,可是我实验了一次又一次,最终明白男人从来不是什么避风港,就算他是,也不见得只肯停你一条船。
可是毛戈只思考了一分钟,就蛮横地命令我,你不许辞职,你必须面对,否则,你一辈子也无法真正勇敢起来。
于是,在另一个下午,当那个光头男人再次与我迎面走过时,我迎着他,盯着他的眼睛。
然而男人只是打量了我一眼就掉过头去,他甚至已经忘记了我的脸。
原来,是我自己活得太用力了,把某些不愉快,牢牢地记下来,然后错过了许多的好事。
只是我确定,从这一刻开始,我再也不会错过任何好事了。比如我深爱的职业,比如毛戈的爱情,这个男人说过了,他打算爱我一辈子,可是我仍然要做好万一不再被爱的打算,只要内心足够强大,就算一万个男人离开了,我仍然可以活得很骄傲。